来源:长江商报2015-11-30

记者:唐诗云

长江商报消息 探寻武侠小说宗师不老的内心世界

他个子不高,脚蹬一双红色运动鞋,靛蓝的棉外套在这个冬天里显得格外沉静,眼镜后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能洞察别人的内心世界,光可鉴人的大脑门闪烁着不同常人的睿智,这就是华人文学世界里的不老传奇温瑞安。

少年成名,才华横溢,被誉为“武侠四大宗师”;

命运多舛,虽多次深陷囹圄,却“霜重色愈浓”秉持他一贯“遇挫不折,遇悲不伤”的精神,终于写就“大侠传奇”;

他,允文允武,既写得锦绣文章,又精研传统武术,铮铮傲骨响彻华人世界;

他年轻时留胡子扮成熟,老来却扮萌装嫩,不烟不酒不饭局常常玩“神秘失踪”,自称一生游戏人间。

长江商报记者自今年年初约他专访,几经周折,终于在2015年11月27日飞赴南京完成了此次独家专访,借此机会探寻这位“不老顽童”的内心世界。

初冬的古城南京已是寒意袭人,但是温瑞安先生的短信却是给记者带来浓浓的暖意:63岁的温先生不久前才学会用手机发短信,他用了200多字的长信息详细告诉记者见面的地点、路线及相近的酒店住宿信息。字里行间一位细心、周到、热情的“老大哥”形象扑面而来。

温瑞安是应邀参加南京两所高校的演讲才初次踏上古都金陵的土地的。2011年,一直长久过着隐居生活的“温巨侠”开始了“重出江湖”的行走,光是这一个月來,就从成都到北京、到天津,这次是南京。在与高校学子们演讲、互动的同时,崇尚“江湖义气”的温瑞安又广撒“英雄帖”,邀约、拜访多年的“侠道”朋友见面叙旧,这里既有多年的老友,也有从未见面的“神交”,尽显“巨侠”豪情。

“乡巴佬”的同学情

很多人以为温瑞安是台湾人、香港人,这一次他郑重声明:“我是广东梅县人。”

1954年1月1日,温瑞安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州。他告诉记者,自己的父亲是地道的梅县人,早年曾经跟随叶剑英打过仗,后来才去到马来西亚。

温瑞安的出生地是个只有300多户的农村,他笑言“我就是个乡巴佬”。不过,这个“乡巴佬”却早早地展示了自己在文学方面的天赋。

1963年,9岁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温瑞安开始了他漫长而传奇的文学创作生涯——他开始以班上同学为正邪人物,撰写自绘插画的长篇小说《龙虎风云录》。这本处女作引起了全校的轰动,不管是高年级的还是自己同班的同学,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当天“更新”的小说,看某个“坏人”是不是被杀死了。而这个“坏人”的原型更是看到小说后才放下心来拍拍胸脯说,“还好,我今天还没死!”

说起这段童年经历,温瑞安的自得表情跃然脸上,“这仍然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第二年,温瑞安又开始了《血河车》的创作。

这些以他身边同学为原型的人物后来都成为了他“神州奇侠”系列里的主人公。

面对记者,温瑞安仍然一口气说出了他七八个小学同学的名字,“这些在马来西亚的同学都50年没见面了,也许再次见面我也认不出来他们了。”说到这里,一向以乐天示人的“温巨侠”神情唏嘘。

卫生纸写就《大侠传奇》

在马来西亚中学毕业后,温瑞安来到宝岛台湾,在台大中文系开始了半工半读的求学生涯。在台湾的“温巨侠”成立诗社、主编杂志,很多名作家、学者为他们执笔,其中包括牟宗三、胡秋原、钱穆、余光中、林清玄、张晓风……

说起那段时光,他仍然非常得意,“那时候余光中先生为我们写稿都不要稿费的。”

然而好景不长,1980年,台湾当局以“涉嫌叛乱”的罪名逮捕了他,关押在台北“军法处”看守所六号囚室,起因是温瑞安对学生们说了一些话。在狱中,狱警是他的读者,牢友是他的读者。深陷牢狱的温瑞安除了偷偷练武,就是开始构思一个含冤入狱的大侠萧秋水的形象。他找人弄到铅笔盒圆珠笔,在卫生纸上开始了《大侠传奇》第一部《刚极柔至盟》的创作。

1981年,从台湾出狱的温瑞安被迫流落到香港,并在金庸主持的《明报》开始连载他的武侠小说。当时的《明报》除了金庸之外,只短暂连载过古龙的小说,温瑞安是第三人。

从此,温瑞安这个名字伴随着他笔下的“四大名捕”、“李沉舟、萧秋水”、“戚少商、顾惜朝”、“白愁飞、苏梦枕、王小石”闪耀在华人武侠世界。

“盗版”儿子的小说

1998年,已经在深圳定居的温瑞安碰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刘静。两人刚刚相识不到一个月后,温瑞安宣布要和刘静结婚的消息,震惊一片。

对于“温巨侠”来说,结婚这件人生最严肃的事情就像他的作品一样,奇峰突转,出人意表。2003年和2006年,他们爱情的结晶来到人间:大儿子温凉玉、小儿子温挽飞。大儿子的名字是温瑞安早年的一个笔名,如今两个儿子已经成为温瑞安最好的“作品”,他说自己和父亲相差40岁,“我的父亲是学校校长,每天都把父爱献给了同学们。所以我从小就羡慕那些被父亲宠爱的孩子。”而他自己与孩子的年龄则相差50岁。为了不让儿子重复自己的童年,温瑞安拒绝了孩子学校要求寄宿的好意,每天接送,晚上陪他们读书、游戏。

大儿子温凉玉从小喜欢读书,有一天从家长翻出温瑞安早年用温凉玉的笔名写的小说,就奇怪地问爸爸:“这是谁写的?”温瑞安回答说:“你写的啊。你忘记了吗?”温瑞安对记者笑着说,“看,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盗版儿子的书。”

因为这件事的触动,温瑞安有了重出江湖的打算。如今他每次行走都会带上妻子和两个孩子,“我觉得一定要让他们从小就亲身看看这美丽的中华。”

除了武侠,我其他的作品更好看

长江商报:您的创作有什么灵感吗?

温瑞安:我不相信灵感这个说法的。说灵感来了才能写那是蹩脚作家的托词。灵感就是你天生训练出来的东西,它就存在你的脑海之中,随时需要可以随时拖出来。我除了有一颗不老的心之外,还有一份不老的情怀。只要情怀不老,随时可以创作。

长江商报:从诗人到武侠小说家的跨越,您是怎样完成的?

温瑞安:没有跨越,可以说是同步进行的。我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就开始写武侠小说了,那个时候就开始写诗。第一首诗发表于香港《世界儿童》,诗名《月亮》,八行,那个时候从马来西亚投稿到香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信件走了半个多月,一个月后就发表了。因为当时没有钱寄信,是我的同学廖雁平出的邮费,5分钱,因此发表的时候写了我们两人的名字。其实我除了是武侠小说家,还是诗人,还写过大量的散文、散文诗、言情小说、推理小说等等。你们不要只看我的武侠小说,看看我其他的作品,也许会觉得更好。

武侠小说不是“夕阳”产业

长江商报:武侠是类型文学,如今“武侠四大宗师”只有您一个人还在写,您对武侠写作是怎样看待的?

温瑞安: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武侠小说的存在,没有华人的地方武侠的影响力一样存在。记得我当年刚到大陆不久,去上海文庙买书。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温柔一刀》,我写的,赶紧买下来。继续看,《四大名捕会京师》,作者古龙(笑),也赶紧买下来。再后面就更离奇了,竟然还有温瑞安原版授权的《江南七怪》,还有温瑞安著的《倚天屠龙记》,心里更激动了,这是金庸的名著啊,竟然荣幸地署了我的名字。那一趟我见识了63种署名温瑞安的著作,我买下了61种,还有两种卖完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纪念。那个时候盗版猖獗,对创作人的困扰何等巨大,现在版权意识有了,而且维权的法律保障也加强了,这对原创来说是最好的事情。

长江商报:有很多人认为武侠小说已经走向没落了,您是怎样认为的?

温瑞安:有人说武侠小说是“夕阳”产业了。我不这样认为,即使是夕阳了,也是最美夕阳红。只有今天的夕阳绚丽、壮美,明天早上才会有朝阳的红霞满天,才能感受到它的温暖。武侠小说不是写完了、写尽了,是前辈们探索出了更好的路径,让后来者不要再去走那条路了,要独辟蹊径。我相信现在的武侠小说作者都会在我们这些人的肩膀上走得更高更远。

将尝试进行影视剧改编

长江商报:您对于自己的小说影视改编权是怎样处理的?

温瑞安: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注意这个东西,和我谈的经常是一些老书友、老“温迷”,情真意切,说起拍摄计划来真是正合我心。我或许也会在保护自己原著精神的同时,与其他工作合并尝试自己和其他人的作品进行影视剧改编制作。

长江商报:对于自己的小说改编影视剧您有什么看法吗?

温瑞安:我自己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剧到目前就没有满意的。记得当时跟我谈“四大名捕”版权的时候,我的两个孩子还小,影视公司负责人说一定忠实原著,还要建设四大名捕影视城,到时候我的孩子去玩免费。我一听就很感动仿佛能看到那一天与孩子看温书人物影视娱乐城的到来,好吧,我为了有一天带孩子去玩时能够免票,就答应了他们。现在看看,不仅没有忠实原著,两个孩子去影视城一样要买票。看来小便宜占不得(笑)。